公主

近日，将军府四处皆悬挂起红绸彩缎。
  府里所有奴仆都在传，将军要和怀王的妹妹，婧颜公主成亲。
  又传因公主不喜将军身边有其他女人，所以高管家连日都忙着在绿堤赶人。
  更有甚者，连绿堤姑娘领得遣散银数额都打听得一清二楚。
  苏云青对慕容述要娶谁丝毫不关心，可是无论去哪儿，都能听到别人议论纷纷。
  就连在花园子散步，都能看到本来宁静的湖面，总是有四五艘船只来往穿梭。
  碧落和红珊也不敢在苏云青面前提任何关于成亲或者公主的字眼，但是心里还是默默为苏云青着急，为什么不和将军要个名分。
  这日傍晚，久未踏足晚夏居的慕容述，难得来苏云青院子。
  他来时，苏云青正看着碧落哄小猫。
  碧落手里拿着一个姜黄色的毛绒线团，惹得那只灰色的小猫频频往上扑。
  慕容述走到碧落身旁，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线团，举着在小猫面前晃悠。
  他抬头望向苏云青，只见刚刚唇角还牵着笑意的她，现在居然嘴唇紧抿，只是低眸凝着茶盏上的花鸟图。
  她不喜他，所以宁愿看侍女逗猫，都不愿意看他。
  慕容述狠狠捏了下手里的物什儿，本来圆鼓鼓的毛线团瞬间被他捏成了饼状。
  没人招待，慕容述索性自顾自在桌前坐了下来，又抬手给自己斟了杯茶，口中冷冷道，
  “去做饭。”
  话落，苏云青竟如临大赦，立刻起身前往小厨房准备。
  为了减少和慕容述相处的时间，她甚至特地把今日的晚膳做得格外复杂些。
  直至夜风起，慕容述才被碧落请来桌前用膳。
  苏云青给慕容述盛了一碗山药莲子炖鸡汤，放置他面前后，便开始拿起箸子低眸吃饭。
  “没话要和我说？”
  慕容述用勺子舀着那碗汤，视线却深深地落在苏云青身上。
  妈的，这女人真沉得住气，满府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，她却一句都不问。
  苏云青手中的箸子因慕容述的问话，而短暂停滞。
  有话要说吗？
  其实是有的，她想问慕容述，会怎样处置她？
  她十分希望自己能像绿堤的姑娘一样被驱逐离府。
  或许慕容述会为了公主，而放了她吧？
  毕竟她的身份，和婧颜公主比起来，实在是云泥之别。
  他不会为了她而得罪公主，得罪怀王，得罪圣人。
  “没有。”
  苏云青咽下口中的饭，淡淡道。
  如果真要放了她，也不必等她开口询问。
  除却放了她这句话，其他回答她皆不想听。
  闻言，慕容述的脸色便一寸一寸黑了下来。他把苏云青递给他的汤碗直接推到桌子角落旁，一言不发开始低眸扒饭。
  一旁伺候布菜的红珊，看着慕容述的神情，便知不好，使劲在嘴唇上咬了几下，才笑道，
  “姑娘怎么会没话和将军说呢？刚在厨房，姑娘还念叨，近日天冷，要在汤里加些人参，给将军补补身子。”
  红珊说着，便把那晚在桌角备受冷落的汤碗，重新端到慕容述面前。
  “新婚在即，确实需要进补。”
  慕容述嗓音冷得有些骇人。说罢，便伸手拿过汤碗一饮而尽，接着又把空碗往桌上一丢，起身走了。
  就不该来！
  纯粹来找虐的！
  这女人，连他结婚，都没有半句话和他说！
  又过几日，府里的灯笼开始全部换成新安产的琉璃红灯。到了夜间，整个将军府红彤一片。
  虽然慕容述没有明确说要娶何人，不过全府都默认将军和婧颜公主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。
  即便如此，府中奴仆还是对苏云青一如从前，有什么新鲜吃食都先送往她的院落。有谁送了礼过来，高不危依旧先送到晚夏居，让苏云青过目拣选，待她摇头后，才收入库中。
  不过红珊碧落还是为苏云青急得不行，红珊对苏云青已经从暗示直接到明示了。
  如果再不向将军要名分，等公主进府后，再想要无疑是痴人说梦。
  可是无论怎么提，苏云青总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淡淡神情。
  “请姑娘去千明居，将军有话和姑娘说。”
  这日午后，苏云青在绣花，有一个扎着双髻的小丫鬟跑来向她作揖说道。
  苏云青闻言，心中一惊，是终于要处置她了吗？
  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往慕容述的院子走去，心里居然还有着一丝期盼。
  待苏云青走进千明居时，慕容述正慵懒地依着门柱等她。
  “将军……”
  苏云青走到他面前，低低唤了声。
  慕容述伸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，不吭一声把她拉到房内。
  “伺候我换上。”
  慕容述斜了眼放在一旁桌上的大红礼服，口中吩咐道。
  “是。”
  苏云青小心地取过礼服，伺候慕容述换了装。
  “好看吗？”
  慕容述凝着穿衣镜里那鲜红的身影，问道。
  “好看。”
  苏云青诚实道。
  这还是她第一次看慕容述穿除了黑色以外其他颜色的衣裳。
  穿上红衣的慕容述居然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，连脸庞都被衬得带着些许暖意。
  慕容述硬生生把那句“好看，那给你做夫君要不要？”咽了下去，而是又指着另一件女式礼服，吩咐道，
  “你把它换上！”
  “我？”
  慕容述微仰着下巴，嘲弄地冷笑一声，
  “怎么？替公主试嫁衣，很委屈你？”
  话落，苏云青轻轻摇了摇头，拿过礼服便去屏风后小心翼翼穿戴起来。
  公主的嫁衣实在华丽奢靡，就连礼服上比翼鸟的羽毛都是用金线绣得，其中还嵌着无数颗大小一致的珍珠，朵朵盛开的芙蓉花更是用了黄色的水晶作为花蕊点缀。
  苏云青凝着穿衣镜里的自己，实在光彩耀目。
  “满意吗？”
  慕容述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，看着身穿嫁衣的苏云青问道。
  苏云青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。
  “喜欢就好！我们成亲就穿这套吧!”
  慕容述揽过苏云青的腰，将她小脸转向自己，话中的霸道不容置疑。
  “我们？”
  苏云青被慕容述的话搞得满头雾水，他不是要和公主成亲吗？
  “不是我们，是谁？”
  慕容述在她迷惘的脸颊上轻啄了一口，温柔地反问道。
  还真以为他会跟那个公主结婚啊？
  让他娶谁就娶谁，那他还是慕容述吗？
  苏云青来之前，心里设想过无数种可能，唯独没有这一种。
  她怎么可能想到，慕容述要娶的人会是她？
  “发什么愣？”慕容述宠溺地抚了下她的脑袋，“我和那怀王说过了，我家里有女人等着我娶。”
  说到这里，慕容述就忍不住郁闷。
  他故意没有在府里明说成亲之事，由得丫鬟护卫风言风语。
  可是这个女人却一点都不为所动。
  比起她知道元正初成亲时的反应相差大了。
  不过算了，他安慰自己。
  只要时间久了，她一定也会慢慢喜欢上他的。
  “慕容述，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？”
  良久，苏云青才低眸轻轻说道。
  为什么一定要逼她和不喜欢的人成亲？
  喜欢一个人，难道不是给她自由吗？
  苏云青伸手将嫁衣上缝着的珍珠一把扯下。
  无数颗珍珠稀里哗啦地滚落在地上……
  慕容述凝着那散了一地的珍珠，竟觉得浑身骨血似被剥离般生疼。
  那珠子还是他特令高不危找了京城的全福人一颗一颗绣上去的。
  此刻却被她全部扯落在地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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